昨天,中國美術學院有一場展覽開幕了。
“藝者仁心——紀念諸樂三誕120周年紀念展”開幕式上,座無虛席,還有許多人站在周圍,一直聆聽著,直到展覽開始。
(相關資料圖)
他們大多數是桃李,是后輩,趕來只為紀念中國美術學院傳統學科教育的先行者和師道楷?!T樂三先生。
諸樂三先生一貫致力于中國書畫之學、金石學、文字學等領域的教學實踐和理論研究,成就卓越,影響深遠,無愧為一代宗師。他學醫出身,從“醫者仁心”到“藝者仁心”,他始終飽含慈善悲憫之心,這也是他為人、從藝、從教的精神內核。
跟隨策展人盧炘教授,我們在展覽中看到了諸樂三先生的為人,為藝,其中的精神與品質,依然值得今人學習。
01
做人如做畫
展廳內,一幅名為《東風頌》的畫作格外吸睛。
畫面上,水仙花葉以篆筆入畫,鱗次櫛比,如在風中搖曳;怪石沉雄,牡丹豐潤,三者融為一體,和諧耐看。
原來,這幅畫由“浙美三老”諸樂三、潘天壽、吳茀之三人共同完成。1961年,“浙美三老”一行赴雁蕩山寫生,這幅合制的《東風頌》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蓬勃氣象。三老在美院共事,合作頻次很高,每每合作,各自收斂個人風格,使作品整體特別和諧,最后往往由諸樂三先生題款,亦是一大特色。
做人如做畫。
潘天壽與諸樂三,早年同出吳昌碩師門,兩人情深意篤,潘先生在抗戰期間國立藝專西遷時和抗戰之后,曾多次邀約諸樂三來國立藝專執教。1947年,諸樂三應聘上任,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座學校。
諸樂三常說,“做一個書畫家,首先要做一個正直的人?!?/p>
去醫從藝,然去而不棄。諸樂三每逢隨學生下鄉,或臨時采風,遇農村病員,都為其免費施診,久之彼此相傳,農民們常排隊候診,遇有貧者,諸樂三還常代付藥資,深得農民贊譽。
1948年,國共交戰形勢緊張,在國立藝專讀書的馮聲炎,被國民黨反動派盯上,將抓他。他得知消息與諸樂三先生商談,樂三先生說:“不要緊,我寫封信,你趕快到上海美專去插班避一避?!苯Y果在老同事劉海栗、謝海燕的幫助下,馮聲炎入學了。
馮聲炎在回憶文中寫道:“諸先生十分講情誼,近四十年來,我們一批老同學與諸先生及其一家情誼都十分深厚?!薄八臉O高的品德和藝術成就,永遠是我們學習的榜樣?!?/p>
02
“樂三得我神韻”
諸樂三先生18歲跟隨吳昌碩大師學藝,年輕時就得恩師“樂三得我神韻”的贊賞,他在詩、書、畫、印四個領域繼承了吳昌碩的綜合成就,并用其一生將吳派藝術推向新的高峰。
“詩書畫印”融通,從宋元開始一直影響著中國文化的發展,至近現代吳昌碩文人畫臻于高點,因其難度高,也有人另辟蹊徑。
盧炘教授告訴我們,現在的學生很難做到這一點,舉辦紀念展,也是為了讓學生們向這個方向努力靠攏。
諸樂三先生畫紫藤,以篆、隸、狂草合而為一的筆法,勾繪出蜿蜒盤郁的姿態,亂中有序、渾厚靈動,沉著雅麗又清新自然,一如他畫中題詩:“風引藤花舞,露浥猗蘭芳。山窗春日麗,拈筆亦生香?!?/p>
他十分強調作品的立意和畫面的意境,作畫前深思熟慮醞釀詩意,斟酌再三,然后揮毫作畫,故其畫中有詩,令人回味無窮。
他又異常勤奮。諸樂三向黃賓虹學山水畫,黃賓虹畫了一層,諸樂三說不要再畫了,拿回去就臨摹了一張,臨好后再拿給黃賓虹讓他畫第二層,畫好又重新再臨一遍……等黃賓虹先生示范完以后,諸樂三已經拿回家臨了五六遍,可見其用功程度。
1963年,諸先生與潘天壽、陸維釗、沙孟海三位先生一道,共同創辦了中國第一個本科書法篆刻專業,他負責起草篆刻教學大綱,教授篆書和篆刻。
他的學生回憶,諸先生為人樸實,雖不善言談,但每次上畫畫、篆刻課時,都認真備課,選好臨本。學生的作品,他都要仔細地看,指出優缺點,并常常為學生的畫做示范,讓人受益匪淺。學生在學業上多了進步,先生就十分高興,不時鼓勵。
對于諸樂三先生而言,詩書畫印四者是互為助益、觸類旁通的,藝術家、學者與教育家這三重身份同樣也是合而為一、相輔相成的。
03
超出規矩范圍之外
展覽走到尾聲,我們看到了一幅與眾不同的畫。
展廳內的大部分畫作,或在巨大的玻璃展柜中,或以木質畫框精心裝,只有這幅名為《水仙花》的畫,高不過四十厘米,僅一張孤零零的紙貼在墻面上,稍顯孤寂。
盧炘教授說,之所以用這樣獨特的方式,將這幅畫放到結尾處,就是為了讓今天的學生們,學習諸樂三先生的創新精神。
水仙花旁,有一行字:“超出規矩范圍之外”。
萬事之進步突破,何嘗不是先入規矩范圍之內,再超出規矩范圍之外呢?
諸樂三先生的繪畫繼承吳昌碩,又從其“金石味”中脫出,復歸傳統文人畫之趣味,吸收青藤之豪放、白陽之靈秀、八大之奇崛、石濤之通變,廣采博覽。
在題材選擇上,他突破了傳統文人畫梅蘭竹菊式的慣常主題,而頗多選取山水野卉、果蔬草蟲入畫,他筆下的玉米蓼花、白雞紅柿、稻穗棉叢,不僅以親近自然民生的鄉土物事,拓展了花鳥畫的意蘊與情致,更從平凡日常之物中,興發出一種清真古樸的人間情味。
諸樂三先生這代人,身處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中。他們,既經受了古今中西思想觀念的激蕩會通,又親歷了社會變革帶來的人文觀念和審美意趣的變遷。
在藝術創作和專業教學上,他們承傳統、續古道,同時又出新意、開新局。諸種歷史張力重重累積,蘊藉、噴薄于他們的書畫、詩詞和篆刻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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